第26章(1 / 2)
杨鸿点头道:“是张老先生亲口说的。我后来又悄悄哄了几个孩子说实话,可那些小孩子也都说,育婴堂没有叫俞谨白的。”
杨雁回道:“那咱们去哪里找这个人呢?现在只有他能帮咱们作证了。总不能叫杜家逍遥法外。”
闵氏问道:“怎么又扯上个杜家?”
杨雁回便将今日在学堂发生之事说了。
闵氏气急,连声道:“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”
杨鹤便道:“他们以为咱们没证据告官,就能安然无恙了?回头我把那包砒霜原样下到他杜家的鱼塘里。”
杨崎一口便否了儿子的馊主意,道:“你不许胡闹。咱们不能学那样黑心肝的人家,做这种缺德事。”
杨雁回觉得老爹有些太迂腐了,可却也觉得杨鹤这是昏招。
杨鸿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,便道:“如今杜家定然加派人手,日夜轮流看管鱼塘。哪里就这么容易让你得手了?若你真去了,只怕他们还布了陷阱专等着抓你呢。到时候反咬一口,咱们反倒要吃大亏。这家人心思歹毒,什么样的事做不出?”
杨雁回点头道:“还是大哥说得有道理。”
哎,本来相安无事好好的。杜家这么一折腾,两家人都没有安生日子过。何苦来哉?杨雁回真是不懂这家人怎么想的。
杨鸿看父母都气得厉害,便道:“待儿子想个万全的法子,绝不叫杜家有好果子吃。要不然,他们以为咱家好欺呢!爹和娘先不要急,莫为了那等下作的人家气坏了身子,不值当的。毕竟咱家如今也没有损失。”
闵氏和杨崎这才稍稍消了些火气。
这时候,于妈妈开始在堂屋摆饭。
一家人便去吃饭,秋吟则将小几摆在杨雁回床头,伺候她吃饭不提。
季家母子此刻也正坐在桌前用餐。
季少棠原本被母亲看得发毛,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,结果赵先生并未说什么,只是叫他去喊了前头的王婆子过来做饭。
母亲从不做饭,也不叫他动手做,说是男儿家不应做这些。母亲只每日叫他家前头一个孤老婆子来帮忙做饭,一个月给她二钱银子活命。
王婆子从来不用他叫,总是准点过来做饭。他心里知道,母亲是有话对他说,但临了却没说,改了口罢了。但他佯作不知,依着母亲的意思,去喊了王婆子来。
他心知母亲肚子里憋了火,最初连饭也吃得战战兢兢。但后来看母亲没有发火的意思,他觉得可能自己想多了,便终于忍不住,还是开了口。
“娘,邢老爷想让我每月再多帮他抄一本书。我想应了他,也好多赚些钱补贴家用。”
赵先生便道:“邢老爷倒十分看重你,叫你给他抄书不说,瞧你喜欢侍弄花花草草,还送了这许多石缸给你养什么荷花、莲花。”
赵先生不喜欢儿子做这些于求学上进无益的事。季少棠生怕母亲哪天脾气一上来,叫他将那花扔了出去。是以,一听见母亲又说到他的花,便有些害怕。
只听赵先生又道:“帮他抄书也罢了,正好磨磨你的性子,还能增长些见闻。他若再送你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,你不可再收了。那几缸荷花开着,看着倒也清雅,既已收了,我也就不管你了。你只记住,绝不可再有下次。”
看来今儿个雁回一番话,让母亲打消了将那花扔出去的念头。季少棠长舒一口气,心下对雁回十分感激,忙又道:“儿子记住了。”
赵先生便又继续吃饭,还叮嘱儿子:“我瞧着这清蒸鱼做得甚好,你多吃几口。”
季少棠“嗯”了一声,又小心翼翼道:“娘,儿子定然不负你的期望,明年下场,一定考个廪生回来。这样便可每月领廪膳了。”
赵先生便问:“怎么忽然说起这个?”
季少棠便道:“如此一来,便可减轻娘不少负担了。娘也不用为了那几两束脩,什么样的女学生都收。儿子看那杜家姐妹俩,实在是品行不端,根本不配做母亲的学生。”
“啪!”赵先生脸色一沉,搁了筷子,“我往常教你的‘食不言寝不语’,你今儿个都忘到脑后了,是不是?我一开始不拦着你说,就是知道你拐弯抹角的,最后还是要说到杨雁回身上去!你打量我瞧不出来,你是因杜氏姐妹讨了杨雁回的嫌,这才跟我说这些!我做先生的,要收什么样的学生,莫非还要看她杨雁回的脸色?”
季少棠吓得搁了筷子,起身离桌,直挺挺跪在母亲脚边:“娘,孩儿绝无此意。雁回她……她也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。是儿子今晨亲眼看见,杜氏姐妹纵仆行凶,竟要拿了马鞭打雁回和秋吟。她们不过是小女孩儿,哪里经得起这个?”
听母亲的意思,是连雁回也跟着厌烦了。季少棠不由一阵心焦,急急替杨雁回开解。
赵先生冷笑一声:“雁回雁回,你叫得倒是亲热。你放心,她就是再招我嫌,我也不会将她怎样。这些女孩儿,在家里养得比旁人不知金贵多少,又岂是我这个做先生的打得罚得的?除非我不想赚这份束脩,不想养你这个不孝子了。”
季少棠更是惶恐:“娘,你这样说话,叫儿子无地自容了。”
赵先生依旧是冷笑连连:“你会无地自容?我看你脸皮厚得快比上广元门的城墙了。小小年纪,不将心思用在学业上,尽去想那些男盗女娼之事。你知道杨雁回今日要来,一大早便几次出门去瞧。你当我是瞎子,看不出你的心思?这般心猿意马,想来日后也难成大业,早晚枉费为娘在你身上下的一番心血。”
季少棠唯有深深叩首,请求母亲宽恕:“娘,是儿子不好,儿子再不会这样了,您别再生气了。”
赵先生依旧是不依不挠:“几天不管教你,你就玩疯了。我看你是逼着我动家法。”
赵先生说出“家法”二字,季少棠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,瞧着委实又难堪又精彩。
季少棠幼年时,母亲为他准备的家法是一根戒尺。等他再大些了,懂得要面子了,赵先生便不再用戒尺打他手板了。怕他手肿着,不好意思见人。她如今为儿子准备的家法,是一根二指粗三尺来长的藤条。因怕自己一时手重,将儿子打坏了,赵先生从不打脊背,次次都是杖、臀。
季少棠每每想到自己十几岁的人了,还要被母亲打屁、股,便觉得难堪无比。那份羞耻,比藤杖加身的痛楚,还要令他难以忍受。
赵先生眼瞧儿子吓成这般模样,便也没了动家法的心思,只是又教训道:“你只知爱慕杨雁回,却为何不想想,你拿什么娶她?她家世清白,识文断字,家底殷实,兄长争气,自己又生得那般好模样。如今她才几岁?美名便已传遍白龙镇。再过几年,她出落得更美了,兄长也考下了功名,那还了得?到那时,想娶她的人多着呢。高门大户聘她为妇,也不是没可能的。怎么会轮到你?我劝你早点歇了这没用的心思。”
赵先生一边教训儿子,便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。
她幼年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,曾祖父身居正五品同知。家里仆婢成群,钱粮不愁,单单庄子就有七八个。
可问题是,曾祖父膝下儿女成群,单单儿子就有五个,且无一个堪当大用,最出息的一个,也不过考了举人。更别提还要备嫁妆的四个女儿了。
曾祖父过世后,分家产时,她的祖父不是长子,分不到大头,只得了百亩良田,五百两银子,另一处大宅。
祖父连个秀才也考不下来,又不懂得经营,家里一步步败落下去。待到他父亲接手家产时,已只剩了六十亩良田,二百来两银子,一处不大的宅子。原来的大宅,早被卖了。
到她出嫁时,家里根本拿不出像样的嫁妆。毕竟她上头还有三个兄长,那点银钱和田地,三个儿子还不够分,哪里轮到她得了去?
父亲便买了几亩薄田给她做嫁妆,将她嫁给了乡下的穷秀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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