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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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七得意的看了眼郑缺还有钱骅,跟着从安去列单子,摩拳擦掌的准备要狠狠咬一口肉下来。

“传本将的令,郑医士要的东西,务必从速批下银两,民生司调集物品亦须尽早。本将不希望听到麾下的伤兵是因医治不得力才丢掉性命。”李廷恩扫了一眼正要吐苦水的钱骅,语调森寒,“本将的士兵,只能堂堂正正死于沙场!”

钱骅心里打了个突,和郑缺都不敢再狡辩,当下躬身应诺。

眼前天下未定,李廷恩心中也清楚,兴许这两人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。但不过就是药材供应这一块儿贪图些银子罢了,他们是绝不敢克扣军需甚至是以次充好牟取私利。至于如此舍不得投入在伤兵营上,只是一种惯性。

连百姓都不愿入军户,人上人就更看不起军汉莽夫,认为这些人死了就死了,命贱之人,死一个又有甚了不起,在他们心中,尽管打天下要这些马前卒,然而天下终究是要士子文人来治理的,故而为这些伤兵投入大量银两消耗完全不值。可这些伤兵,一旦活下来,有了沙场拼杀的经验,再去对敌,就可以快速成长,变为强军。不仅如此,自己花费重大为他们治伤,伤兵们才会有真正的效忠之心,自下而上培养这种忠心,比仅仅只掌握几个心腹将领更重要的多。

若每一名普通的士卒都拼死效忠,将领就算要反,又如何能反?

李廷恩不会告诉这些人他的心思,照例巡视过伤兵营又和伤兵们用过一顿饭后,他回了县城中的居所。

此时已是深夜,李廷恩尚未洗漱,从平就笑嘻嘻上来回话,“大都督,下头的谍卫来了消息,周将军没忍住去了槐花里。”

槐花里以前是民居,数年前塔塔人作乱,因挨着城门,此处的百姓折损严重,塔塔人退去后,县衙出面收拾了尸首,却留下满地破败。因此处血腥气太过浓重,又种了不少槐树,渐渐就有闹鬼的流言,就是白日都少有人过去,十分荒芜。

李廷恩攻下景县后,令人把槐花里略微清扫,将河西道许多尚模糊立场的人家集中关押在此处,其中便有一家是孙三老爷的长子与其妻室子嗣。

李廷恩闻言轻笑,“的确沉不住气。”

“只怕周将军是看大都督您允准了唐家那事。”因是深夜,从安也没给李廷恩泡茶,而是端了碗灶下热着的荷叶粥上来。

李廷恩喝了两口粥,想起李四虎,“四虎如何了?”

“虎少爷?”从安呀了一声,兴头头道:“就这么半来个月的功夫,虎少爷就结识了足足八个七拐八弯的表妹。听说为这事,乐大老爷还挨了乐家那老太太两回揍,后来不知乐二老爷这做侄子的上门去说了什么,乐老太太就发话说要迁坟要合葬都答应,只是得让虎少爷答应娶她娘家的闺女。”

李廷恩唇角笑意凉薄,食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,“四虎如何处置的?”

“虎少爷没提苗三姑娘的事儿。”从安一脸的幸灾乐祸,“还去给乐老太太问安,答应亲事让乐老太太做主。不过转脸就告诉甘老爷和乐二老爷,甘家和乐家的姑娘都是亲戚,不能委屈的,既然要娶乐老太太娘家的姑娘,那甘家和乐家的姑娘,还是另许好人家得好。”说着嘿了一声,“这话一出来,甘家和乐家的人哪能答应,一堆人天天换着去乐老太太面前。还有个乐家的老爷子,让儿孙抬着到乐老太太面前,说她嫁给到乐家几十年,竟还一心惦念娘家,乐家要不起这样的妇人,要不是乐大老爷撵回来,只怕乐老太太命都要气没了。”

李廷恩听后会心一笑,颔首道:“四虎,长进了不少。”

从安却抓着头,犹豫的道:“您要虎少爷学会料理这些家事,是担心今后他自己开府镇不住后院的妻妾和亲戚?”

李四虎战功彪炳,李廷恩又将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,从安是将这些都一一看在眼里的,再说李四虎又姓李,以后少说是个郡王罢。

堂堂郡王府,攀附上来的和故交亲朋会有多少,若不着手练一练,日后真成了郡王,难不成就靠着沙场领兵那点蛮力去打理?

在从安看来,李廷恩强让李四虎认下乐家,又令他与乐家甘家保持亲戚情分,就是想要让李四虎试试这方面的身手。

可李廷恩却摇了摇头。

他起身站在屋中一盆富贵如意四季常青盆松面前,淡淡道:“看看这株青松,自入屋中,肥厚水足,长势喜人。然每日必得有人修剪枝叶,方能一直形似虬龙,若任其生长,则败叶枯枝,徒惹人厌烦。”他在枝条上轻轻一弹,“眼下的李氏,正如这株青松,乍闻青云富贵,欲念倍增,人心浮动,若无人规制,便只能叫人生恨,恨扎了根,就再无活路。”

从安听得心中凛然,垂下了头。

李廷恩神色漠然的抚摸着面前的青松,感觉到指腹间传来的微微刺痒,忽而一笑,“树分了枝,根总连在一处,不想要树枯死,不如勤些修剪枝条。”

不知为何,从安就想起近些日子西北传来的消息,尤其是李芍药之事。

李芍药再嫁的那男人姓邵,叫邵猛子。李芍药带着邵家一家人追来西北就罢了,离谱的是她不仅带着邵家的人,还带了邵猛子前妻的胞弟王大虎,更让人吃惊的是李芍药日日挨打受骂的,不知为何就跟王大虎搅合到了一处。这王大虎颇有两分小聪明,处处捧着邵猛子,打听到李芍药要来西北投奔后,又说要护着邵家人来投奔,一路上处处照顾李芍药,惹得李芍药对他死心塌地。一到西北,因有人撑腰,李芍药就忘了对邵猛子的畏惧,缠着李火旺给王大虎讨差事。李火旺不知缘由,只当李芍药是真的知恩图报,也是想当个贤惠的后母,才要帮忙王大虎,还真的出面说项过。

不过西北之地,没有李廷恩开口,是无人敢徇私的,何况李芍药明面上不过就是个来投奔的远亲,纵然老人家心善,看在亲戚情分上照拂一二,谁又真的把李芍药当一回事呢,因此王大虎心心念念想进的民生司自然进不去,只得拿了李芍药暗地里贴补的银子在西北四处乱窜。

只是许多人不知道,王大虎以前的确就是个地痞,却还有个身份,他是裴炎卿手下收买的探子。至于裴炎卿又是从何处得知李芍药之事,赵安从安等人心里都有个底,却都不敢在李廷恩面前直言出来。

而李廷恩放任李芍药与王大虎在西北乱窜的一段时日,又有些不安分的李氏族人借机跳出来。这些人的行止都一一被谍卫记下来报给李廷恩。

此时李廷恩以树做比,从安心中一转想起此事,就不由为那些不知死活的担心起脖子上的人头来。

似乎是察觉屋中的凝滞,李廷恩没有再说此事,而是叮嘱从安,“钟道长那里催一催,白药之事再想想法子,务要早日使白药能大量产出。”

李廷恩一直记得白药这样的止血圣物,不单是外伤,就连内出血都有奇效。在这个时代来说,白药的作用毋庸置疑。只是空间中的书上隐隐有些记载,却不是很详细,不过是个大略的成分罢了,具体比例斟酌还要靠钟道长这些人去探索。

从安当然明白李廷恩对白药的看重,事实上,自元庆十年李廷恩就开始让钟道长等人尝试研制白药,直到如今,已过了六年多,耗费真金白银无数,总算有重要进展了。

他当下道:“大都督放心,钟道长他们不管是要银子还是药材或是人,从不敢短缺。”

李廷恩点头,正拿起军报,冯保国在外面求见。

他进来后就咧着嘴,“大都督,周将军受了伤。”

“受伤?”从安诧异的很,“不是去探望孙家的人?”

冯保国摸着肚子笑,“可不是,谁也不知道这位孙七爷脾气那般厉害,拎起面前的茶壶就给周将军砸了上去,还说宁死也不出卖妹妹和外甥。”

李廷恩听着放了军报,半张脸隐藏在烛火光影中,神色有些莫测。

许久他才淡淡道:“把人带来。”

冯保国连夜带着人去槐花里提人,孙七爷的正妻刘氏和妾室吕姨娘都吓得不轻,两人各揽了孩子哀哀凄凄的看着孙七爷,时不时再畏惧的朝冯保国等人这边望一眼。

冯保国看到两个女人的模样,心道又不是上刑场,怕成这幅德行。他虽张扬不拘小节,总是有头脑的人,想到孙青芜,他就给了孙七爷一个脸面,带着人退到院子里去。

刘氏看凶神恶煞的壮汉退开,这才上前扯了孙七爷的衣襟,哀声道:“七爷,您到了大都督面前,可要小心说话,公爹他们还不知关在何处,您不为旁的,就为咱们这一房的血脉,您也不要……”

“好了。”孙七爷不耐的凝眉,朝外面看了一眼,见妻子委委屈屈的模样,低声道:“你懂什么,你以为我会像爹一样?”

爹是老糊涂,舍不得大燕给的官职,恋栈微末的职位,更放不下好不容易能在族中说上话的风光,才一心一意想着靠向大燕这一头,巴望平了西北后能彻底让三房在族中站稳脚跟。盘算是好,却也不想想,大燕已是日落之象,哪比的上李廷恩如日方中。眼下又有青芜的事情,现成的通天大道不走,赌那一口气做甚?就算是此后一直被长房压在身下,总也有富贵可享,比做阶下囚好得多罢?

对孙三老爷的固执,孙七爷心里不是不怨恨的,奈何子不言父过。眼见城破之后孙三老爷依旧执意不降,他身为人子自然不能为了苟活就将亲爹给卖了。只是他这些日子在槐花里这阴森森的地方也住够了,好在有个周川找上门,让他有个台阶下,只要能见到大都督,他总能想法子为三房寻一条出路。

这些打算,孙七爷是绝不会告诉刘氏的,他看了看缩在屋角怯生生的吕姨娘,再看看虽害怕扔算镇定的刘氏,心道妾就是妾,勉强压抑住躁动的心绪,交待道:“你们安生等着,不管是哪家找上门,都不要理会,等我回来。”

槐花里一条长巷,李廷恩令人驻守两头,里面分门别院住了不少人家,这些日子虽然有人送吃用,到底是被关押,又无下人服侍,这些平素锦衣玉食的夫人老爷们其实颇不安稳,时常有私下探听消息的。不过到这个地步,谁又会有几分真心?尤其他们这一家子还姓孙,处境说好不好,说坏不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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