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二章(1 / 2)
冬月即将过去, 年关将要到来。梁珩也在刑场上坐了快一月了。
这个月, 梁珩目睹了十余名死囚被砍头, 已经有些看麻木了。而刑台之下, 从一开始满满当当都是看热闹的百姓, 到最后只有寥寥几人。
今天可能是最后一个了, 只要过了冬月, 进了十二月,因为忌讳,就算还有死囚犯没有行刑, 也要等到来年秋后了。
这天梁珩依然巳时就到了刑场。
没多一会儿,一辆木质的囚车就将人犯拉来了。
梁珩坐在案后,看着两个禁兵将人犯从囚车上脱下来, 囚犯似乎身体不便, 走路都一歪一斜的。散乱的头发将脸遮去了大半,看不到正脸。
梁珩只略看了一眼, 就收回了目光。几乎所有在天牢待过了的死囚都这个模样。
有吏员上前查验了人犯身份。
梁珩喝了口茶。抬眼瞬间, 那人犯的头发被吏员撩起来, 吏员手拿画像比对的一幕, 刚好落在了梁珩眼中。
因为人犯脸上有污垢看不清, 吏员用帕子将人犯脸上的污垢擦去,一脸颇为端正的脸, 露了出来。人犯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。
以往的死囚犯跪在刑场之上时,神色都是差不多的。极度的恐惧, 或者还有后悔。可这个人的脸上, 满是愤恨和不甘。梁珩放下茶杯,认真地打量了人犯一眼。没错,就是绝望、愤恨、不甘。
梁珩感觉到这人犯应该会说点什么。
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,差半刻就要到午时了,始终没有半点动作。冬月的阳光只有些微微的暖意,人犯脸上却满是汗滴,脸色苍白,浑身发抖。最终还是低垂下了头。这好像又和其他的人犯没什么区别。
午时很快到了,站在人犯背后的刽子手,端起身旁一只装满了烈酒的大碗,埋头喝了一大口,又猛然喷了一大口在刀刃上。
刽子手喝完了烈酒,在阳光在一天之中最强烈的时候,刽子手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大刀...
也许是刀尖拖过地砖的声音刺激到了人犯,他突然激动起来,猛地抬起头来,望向苍天。阳光一刹那直射入他的眼睛,人犯狂乱地猛摇着头...
“我没杀人!我没杀人!我没有啊!”
刽子手的刀已经举到了半空,梁珩那声“停”及时地叫在了刀落之前。
刽子手毕竟有经验,人犯叫了冤,肯定要带回去重审了,也生生在半空收了刀上的力道。
梁珩站起身来,只见那人犯已经瘫倒在刑场上,他暂时从鬼门关里逃了一命,大声哭嚎着。就算重审还是被判有罪,行刑也到等来年秋后了。
梁珩带着人犯回了御史台。
人犯在刑场上喊冤的不多,真正犯罪的,大多都希望早死早超生,带着罪等死,多活一天都是折磨。但也不排除想要存心脱罪的。
重新审案极为繁琐,但毕竟人命关天,真的弄出冤假错案了,谁都讨不了好。所以梁珩带着人犯回了御史台,贺忠还是很重视。
贺忠看了一眼人犯,就命禁兵将人押进御史台的牢房去了。
梁珩将宗卷交了,正打算要走,就被贺忠叫住了。
“梁御史。”
梁珩听到贺忠叫他,转过身来,就见贺忠正站在他房间的门前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“刚好监察刑场的事也完了,那你就负责重审一下刚刚这个人犯吧。认真点,别弄出什么岔子来。”
梁珩看着满脸严肃的贺忠,这查案本来是台院的事,但是贺忠都亲自差遣他了,梁珩也只能应下来。
梁珩又倒回去把宗卷爰书拿了回来,出门前碰到了黎丙仁。
黎丙仁朝他客气地微微点了点头,还不待梁珩应答,就快步从他身旁过去了。
如今谁不知道这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不待见梁珩,所以也都尽量离梁珩远一点,万一自己也被贺大夫盯上,天天被派去查什么多年沉积下来的疑案就坏了。
梁珩并不在意,出了台院,往察院走去。
进了察院,刚好迎面碰到了段续。
“刑场的事都完了?可以歇上一歇了。”段续笑道。
梁珩扬了扬手里的宗卷,“怕是还不行。”
段续凑了上来,看着梁珩手里的宗卷,“这是什么?”
“这个人犯在刑场喊了冤,又被押回来重审了。”
段续点了点头,这种情况并不罕见,也并不奇怪。
“那你要把宗卷送回台院去,他们要重审一遍。”
梁珩边走边道:“我刚从台院将这个拿回来。”
“啊?拿回来做什么?”段续不解地问道,这案子不归他们察院管啊。
“贺大夫命我审查这件案子。”
段续惊讶更甚,这贺大夫做得也未免太过了吧,派梁珩去监察了一月的刑场还不够,还要将这个本应台院御史做的工作让梁珩做?
梁珩看着段续颇有些为他愤愤不平,伸手轻轻拍了拍段续的肩。
“无碍的。上命下行嘛。”
段续也不知该怎么说了,按道理这贺大夫上任之后,朝中不少大臣都下了台,平日看着也不像是气量狭小的,应该也是个铁面无私的,可对梁珩,就真的好像在公报私仇一般。
段续也私下问过梁珩是不是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贺大夫,梁珩虽说在上朝搜监之时见过这贺大夫,但是从来没有什么交集。
段续见梁珩说得肯定,就更不解了。
梁珩自己是比较淡然的,他能保证自身的行为无错,却无法阻止旁人的恶意。
段续跟着梁珩进了房。
察院清闲,见梁珩被分派到了这个任务,也不由有些好奇。
两人看了宗卷和爰书。
原来这人犯名张知书,年方三十一,京城人士。
爰书上写着,半个月前的一天早上,张知书家的仆人来官府报案,说家中夫人突然暴毙家中。死状有些可怖,所以派下人来报了案。
京兆尹吴奉立马派衙役和仵作去了张知书的家,检查事发现场和张知书妻子的尸体,张夫人也已经入了殓。
没想到官府的人一开棺,就发现张夫人面色发青发黑,一边脸还肿胀了起来。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杀死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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