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三十九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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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过后, 江聘便不再去书院上课了。他开始专心习武, 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。闻鸡而起, 月升中空而歇。

锋利的刀剑在月光下, 会反射出点点银光。鹤葶苈喜欢在旁边看着他, 看他伸展的臂, 细而精壮的腰, 还有裹在修身长裤下长而笔直的双腿。

那个姑娘会围着白绒绒的狐毛围巾,红着脸站在场边,静静地看。专注, 温柔。

那个少年背上的白衣会被汗水浸湿,脖颈上的汗珠流成一道道小溪。汇到锁骨处,再隐进衣襟里。

手腕翻腾, 银枪上的红缨飞速地旋转着。扭成朵艳丽的花。

看着江聘眉峰皱起, 唇角紧抿的模样,鹤葶苈能够无比真实地感觉到, 她的夫君, 真的长成个男人了。

高大, 像一棵大树, 有足够的能力为她遮挡风雨。顶天立地。

能够使一个少年真正变成一个男人的, 是爱和苦难。

这些日子,府中好像一切如常, 也好像什么都不同了。

有时去明镜斋请安的时候,鹤葶苈能看见去探望母亲的江铮远。

将军仍然是剑眉星目的模样, 浑身都是战场上洗刷出来的凛冽之气。只是好似几日之间, 便就老了好些岁。

他的话更少了,声音却还是雄浑厚重的。见到她,无多少热情,并也无苛责。只是淡淡点头,过不了多久便会告辞。出了门后,有时回书房,有时便回自己的院中。

去姨娘院里的时候几乎没有了。当然,去江夫人那里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。

好似突然之间,他就成了个不近女色的人。偶尔指导下江聘的武艺,大多数时候是独自一人研究兵书。

这次的事件,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。圣上不明说,但他也知道,这是从云端跌进了尘埃。甚至…不如尘埃。因为危险永无止境。

老夫人经多了沧桑变化,家道忽的中落如此,她也没什么大的改变。只是去佛堂的时候更多些,有时也会拉着鹤葶苈一起去。

香燃着,檀木的醇厚香气熏了满屋。老夫人喜欢拉着她给她讲经,说些天地人间的道理。笑着敲木鱼给她听,有时候也会和她一起串佛珠,抄经文。

鹤葶苈的簪花小楷清秀干净,极为漂亮。老夫人看着高兴,会毫不掩饰地夸奖她,说,“葶葶的字写的真好,像你父亲一样有风骨。聘儿就没这样的好笔杆子。”

“夫君的画无人能及。”这时候,鹤葶苈便会笑着把江聘拉出来,将他从头到脚地夸上好一通。

只要提及她的夫君,话少的二姑娘也能不停不歇地唠叨个大半天。因为,他就是哪哪儿都好啊。

可有时候,老夫人也会拉着她的手唉声叹气一会。会爱怜地看着她,说些心疼的话。

新婚不久,夫家便经如此衰落。况且丈夫就要远赴疆场,不知何时再归。甚至,不知能不能归。

信佛的人大多心善些,老夫人喜欢她,同为女人,也理解她。便也就在细节处更加关爱。

“葶葶受了委屈了。”老人的粗糙指腹摩挲在手背上的感觉,奇异地温暖。她叹着气说出的话,也是温暖的。

鹤葶苈摇头,给她递上瓜子点心,轻轻笑,“不委屈的。”

至少现在,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。江聘比以往更加忙碌,但待她,却也愈发地好。

本来的时候,她以往自己已经够幸福了。因为夫君对她的疼爱,是婚前她所无法想象的。但现在她才知道,原来…自己还可以更幸福一点。

不知哪一日便会离别。江聘对待她,堪称百依百顺,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给她看。

只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他的目光就像黏在她的身上一样。唇角带笑,眼里带笑,眉梢上都是笑。

就算是无事的时候,江聘也爱一句句地唤她的名字。甚至不求回应,只要她能回头看一眼,哪怕是无奈的,娇嗔的,他也会高兴地像个孩子。

葶宝葶宝,这两个字,鹤葶苈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。有时候,她也烦,会拿枕头去打他,让他不要再念。

江聘笑着接下她的火气,下一次,却还是没皮没脸地唤她。声音清透明亮,尾音悠转撩人。

有一次,两人裹着被子闲聊。他说漏了嘴,鹤葶苈这才知道了他心里的顾虑。

他说,怕她忘了他的好。便就想用尽全力,对她再好一点。这样,便就能在她的心里,烙下个更加深的印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烙印。

即便有一日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,再回不来。

他想再多叫几遍她的名字,记住她回头笑着的样子。这样,在没有她在的时候,心里就有了惦念和慰籍。

鹤葶苈听了,想笑他的幼稚脾气,却又更想哭。好心疼啊。

她哼唧了两声,说不出话来,只能更加紧地环紧他。献上自己的唇,给他多一点,再多一点的爱和安心。

这些日子,她心里不好受,难过着,惦记着,江聘又何尝不是?

只是他忍着,不说。

九门提督冯巷陌是江铮远最早时的那批亲信,得了军功后便就留在上京,一步步爬到现在的高位。也是将军留了心眼,想让他多照顾下自己的家中。

江聘便是跟着他学武。

冯提督欣赏他是个好苗子,从小便就夸奖他。说他的心中有种豪气,能容纳天地。

到了现在,冯提督于他还是夸奖。

在武学上,江聘是真的得心应手。别人学了半月都懂不得的招式,他只需看两遍,便能学个十之八九。自己再演戏两遍,便就能融会贯通。

百家名言,上百兵书战法。他通读一遍,便就能准确地指出哪里是对的,要学习,哪里是糟粕,要尽早弃之。

这是一种天生的领悟。天赋,旁人羡慕不来。更何况他如此努力。

冯提督曾经跟将军说过,说这个大公子是天纵奇才。哪怕少时不羁,长大后定也会凭借勇谋创下自己的一番天地。

江聘也有这份自信。他跟鹤葶苈说,他要做一个铁马金戈,大勇无畏的将才。

但首先,他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。能够爱人,能被人爱。

说这话的时候,他总爱把他的姑娘举起来,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,朗声地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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