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60节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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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话未说完,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,“唰”一声,谢昭宁周身陡然冒出许多山匪装扮的人,将他二人登时团团围困在正中。
那些人身材高大健硕,手持钢索蒙着面,共八人,脚下分站八卦之形,只瞧着装似又与之前那批人马并不相似,八人之后却是那卖糖葫芦的青年与使一手暗器的紫衣少女去而复返。
谢昭宁眸光一瞬锐利,戒备望着来人,霍长歌却伏在他耳边留恋似得又蹭了蹭他脸颊,温声软语:“放我下来吧,三哥哥,我要走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谢昭宁闻言一怔,只下意识偏头道,“你等我——”
谢昭宁话说一半,后背骤然一凉,侧身便见那卖糖葫芦的甩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爪钩,准确勾住了霍长歌后腰的腰封,使了巨力将她凌空拖拽出去,“唰”一下,她便被那卖糖葫芦的稳稳接在了怀中,一掌切在后颈打晕了,扛在肩上转身几个纵跃,迅速撤出了林间。
谢昭宁眼睁睁瞧着霍长歌被人从眼前带走,按捺不住便要追,他一提气,胸口钻心得疼,又背着霍长歌适才走了那许久的路,已是堪堪力竭。
他面上方显露出一丝颓势,便复又被人用锁链困在了阵中,八条钢索穿过他周身,在他腰间与膝下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,似游蛇一般前后左右得翻腾。
谢昭宁如今正手无寸铁,他侧身让过迎面拍来的一根手腕粗细的钢索,冷不防那紫衣女子负手站在阵外冷眼观战,忽然发难,素手一摸腰封,手腕平推,数道金光霎时直冲他后心要害而来!
谢昭宁耳廓一动,正欲翻身躲开,碍于双腿正陷于锁链之中腾挪不得,无法全然避过,后背“咻”一声便遭一片金叶子锋利边缘切开了外裳,划破皮肉现出一道细长的血口。
背后亦有铁索凌空拍来,谢昭宁还未闪避,突闻马蹄杂沓之声由远及近而来,那声音异常熟悉,原是宫中禁军负了轻甲的战马。
他闭眸故意不躲不避被重砸一记,身子前扑一个踉跄,还未站稳身形,那紫衣女子已眼尖眺见甚么,屈指往唇间一凑,打了个响亮的呼哨,山匪模样众人闻声立马撤了锁链四散奔逃,霎时隐于林间不见了踪迹。
谢昭宁压不住涌出喉头的血腥气息,闷哼一声喷出口血,便闻身后有人急急唤他一声:“昭宁!”
是连璋——
连璋率众禁军骑马赶来,正见谢昭宁脚下踉跄半跪在地,他骇然跳下奔马,行过半人高的茂密草丛朝他疾步跑来,一把将他扶起,紧张得嗓音微颤:“伤哪儿——”
他话未说完,手按在谢昭宁后背已触摸到一片明显的濡湿,鲜血正透过衣裳渗出来,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汹涌蔓延,四散开来。
“昭宁!”连璋骇然道,转身便要查探他后背伤势。
“无碍,”谢昭宁擦掉唇角鲜血,哑声抬眸,冷静回他,“只皮肉伤罢了,回去再说吧。”
他话音即落,夕阳骤然沉入山中,夜风徐徐吹动一山野草,夜幕降临,天——黑了。
*****
连璋只与谢昭宁伤处撒了药粉,简单包扎止了血,便携他一同回了宫。
彼时夜似浓墨,残月半挂枝头,谢昭宁顶着一身狼藉还未及就医,先行受诏与连璋往紫宸殿里去面圣。
他那伤处看似细长却不深,的确只是皮肉伤,并不十分严重,只他一路骑马不住闷咳,怕是内伤不轻。
连凤举人在书案之后正襟危坐,神情阴寒之中裹挟盛怒,冷漠望着谢昭宁与连璋垂眸并排跪在殿中,按捺住不耐与恼意仔细听谢昭宁一五一十将所遇之事交代了,只隐去了霍长歌于他背上剖白那一段。
他话说多了便又不住闷声地咳,咳得空荡荡的殿内不时回响他明显低哑的嗓音。
“臣无能,眼睁睁瞧着郡主被前朝挟持带走,竟不敌……”谢昭宁言罢俯身与连凤举叩首行礼谢罪,额头贴在自个儿手背之上,眼神复杂挣扎,“愿领重罚。”
他姿态温顺谦恭地跪伏在地,后背大片的褐色血渍已然干涸于素白锦衣之上,颇显可怖。
“……先回宫治伤吧。”连凤举眸中隐着迟疑与忖度,并不全然信服谢昭宁所言似的,只冷声无情下旨道,“玩忽职守,二十杖,先记下了,伤好回头自行领了去。”
连璋闻言愕然一怔,抬眸不解便欲辩驳,此番纵使闹市之中丢了霍长歌,原也非他二人当值之时,又哪里能治个“玩忽职守”的罪名出来?
他手臂一动正要行礼,谢昭宁余光瞥见,手掩在袖中忙不动声色轻扯住他衣摆,阻了他动作。
“是,谢陛下。”谢昭宁再行大礼,跪伏于地与连凤举沉声道,“臣先行告退。”
他起身微一踉跄,手掩在胸前,面色苍白、嘴唇青灰,一口气险些上不来。
连璋匆忙搀了他一把,见他脸色实在难看,也顿悟如今着实不是个与皇帝争辩的好时机,遂垂眸隐忍不发,扶着谢昭宁出了殿门,夜色之中往羽林殿中回去。
陈宝闻讯挑着灯笼站在宫殿门前频频探头远眺,待瞧见二人过来,一声惊呼:“殿下!”
“喊甚么?进去再说。”连璋神色不豫,肃声斥他。
陈宝吓了一跳,胡乱点了头,瘪着唇一副泫然欲泣模样,从他手中接过谢昭宁,仔细将其扶回了寝殿中,令其在床边坐下。
谢昭宁胸前颈侧汗湿一片颇显狼狈,后背又鲜血淋漓尤显可怖,怕是方才几番跪拜之时扯到伤处,血液复又从裂开的伤口不住流出,他半边身子已有些微冰凉。
陈宝胆战心惊得与连璋先替谢昭宁小心宽了衣,着他趴在床榻之上等候太医。
谢昭宁散了发髻,一头长发松松扎成一束侧搭在他枕头旁,裸着肌肉紧实的背脊,背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,缓缓透出苦涩药香。
他形容略有憔悴,半陷在软枕里朝外侧着,露出一道挺直漂亮的鼻峰与颧骨上一颗朱砂小痣,映着室内昏暗烛火,越发衬得他面色苍白如纸,脆弱又漂亮。
不多时,太医拎着药箱到了,问脉听诊,与他拆开纱布,清洗了伤处重新敷过药,又开了补血养气的方子着陈宝去煎熬。
“伤处倒不十分碍事,休养个把时日便无大碍,只殿下内腑受过重创,原需好生静养。”那太医交代完立时退下。
一时间,殿内空空荡荡、落针可闻,唯余连璋沉默守在谢昭宁床头侧旁,神色明显担忧。
“你也是胆大,明知前朝有备而来,还敢丢下禁军一人去追。”连璋静过半晌,方才兀自往谢昭宁床头坐下,剑眉紧蹙,冷声不豫狠狠道,“霍长歌早晚害死你。”
谢昭宁闻声侧眸看他,见他紧张关切之余,面上确实难掩痛恨神色,一瞬微有怔忡,不由忆起当年旧事。
他俩儿时如亲手足般一脉同气,连璋虽只大他一个时辰,却确实做足了兄长模样,护他得紧,从未当他是非血亲的兄弟而慢待过。
谢昭宁幼时好动怕热,屋里又待不住,夏日里常爱在池塘边上趴着撩水玩儿,连璋便总被迫与他一道出门,一手握着书卷烈日之下心不在焉得念,一手紧张兮兮揪着他衣裳一角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进池中去,素来把他护得滴水不漏,将他勿论交于旁的甚么人俱放心不下。
甚至于,只因谢昭宁颇好武艺,连璋便自觉陪他一同往武英王处晨起习武,压着喜静的惫懒性子,积时累日练就了一身不伦不类的武艺。
若非当年连凤举那诛心般的离间计,他二人原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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