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61节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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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夜太医如何说?”连凤举状似关切一问,抬手叫了起,兀自往榻前坐下去。
“肩上伤处将养两三日便可结痂,”谢昭宁披了外裳搭在肩头,些微整理了仪容,应声答他,“内伤倒也并不十分严重,只莫过于疲累,避免热风与伤寒,休养几日就是了。”
“适才凉州那边传了信儿来,称并无霍长歌一行人踪迹,他们入了右扶风便已如石牛入海,了无踪迹了……”连凤举开门见山便道,意有所指觑着谢昭宁,“你又如何笃定他们此番却是去往凉州?”
“非是笃定,只昨日追去时,那一行人确实走的贯穿右扶风往凉州去的官道,臣便——”谢昭宁闻言局促答他,垂眸轻道,“——便下意识这般认为了。”
此事倒也在情理之中,谢昭宁并不十分惊讶,他已见识过前朝谋划布局的本事,非是一时兴起而为之。
中都禁军右扶风之内既是拦不住他们,出了右扶风到凉州境内,尚还有一段距离足够他们中途换车乔装。
且霍长歌既是自愿与他们同行,那他们隐匿行迹便又会方便许多,更别提原还有霍长歌与其出谋划策,悄无声息拿捏住凉州边城巡防,简直是手到擒来之事。
只这事谢昭宁虽心知肚明,连凤举却不晓得,谢昭宁略一思忖,便恍然大悟,依照连凤举那敏感性子,怕他那未尽之言并非是在疑自己,恐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。
谢昭宁些微一怔,忙醒转过来,猜测又道:“依陛下之意,凉州官府与前朝遗族恐已有勾连,方才瞒报其行踪?”
连凤举意味深长朝他轻笑,不答亦不应,只转了话音道:“庆阳郡主为前朝掳掠之事,原也不易声张,如今怕是单靠凉州也并不稳妥,不若你与你二哥去上一趟,只你如今这伤势——”
霍长歌丢失不过一日,眼下原说她乃是送殡当日宫外受了风寒,身子不大妥帖,便留在燕王府中静养,为掩人耳目,连凤举甚至已亲派了太医前去同居府内,方便日常照看,但风寒左右不过半月必会痊愈,余下再用甚么借口搪塞便不好说了。
阖宫上下知情之人虽俱已被禁了言,只到底拖不了许久,宫中人多口杂,真相难免为有心人所打探得知。
连凤举话说一半,恰到好处一顿,却又故意拖长了话音,明摆着留了坑与谢昭宁跳。
谢昭宁便只能道:“谢陛下-体恤,臣并无大碍,郡主原也是在臣手上丢的,臣理应将其寻回,只臣带些禁军卒子便是了,人多未免打草惊蛇,二哥还是留在京中吧,毕竟禁军也不能无人坐镇……”
他虽说与连璋在外仍是一副面和心不和模样,与先前未有明显改变,但毕竟有着元皇后那层渊源在,于连凤举眼中,他二人便仍是可互为对方质子的存在,连凤举此言只是试探,并不会当真着他二人同时离京。
谢昭宁话音未落,连凤举便满意点头“嗯”一声应了,显然来前已是做好筹谋的,只等他往圈中跳过才算完。
“你挑上一队禁军,未免引人注意,贵精不贵多,朕再于虎贲营中调拨几名好手与你同行,此番怕是艰难,你又原是头回出京,”连凤举与他状似关切叮嘱道,“还需谨慎为上。”
“是。”谢昭宁道。
他也的确是想亲自去上一趟凉州的,前朝不是省油的灯,连珣背后的姚家势力更是盘根错节、深不可测,他便是晓得霍长歌那身本事,亦不能安心落意。
他唯恐霍长歌独自赴险与之和谈,并不能全然取得令三方皆为满意的结果。
况且霍长歌向来心思深沉又思虑周全,她既连后事遗书皆已备下,便也是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。
到头来,她也不过一个赌徒、一个骗子,谢昭宁狠狠默斥了她又喟叹,她得活着,必须活着,才能履行诺言——携他同归北地去。
第56章 抉择
次日, 谢昭宁卯时便起身,着陈宝与他打着包袱,正收拾几件箭袖劲装, 他自个儿却站在屋中墙角处倏得发怔。
那墙角垂放着一只插着几支赤木长箭的牛皮箭囊,他随手取出一支长箭平端眼前, 那箭原是他亲手所制, 连夜赶工, 约十二支,特地调了赤色的漆油过一遍,箭尖寻了上好的精钢,尾羽亦是搭了醒目的素白。
他还未挑了日子将其送去与霍长歌,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。
谢昭宁略一思忖,便将那箭并着牛皮箭囊,让陈宝包起来送去永平宫侧殿给苏梅, 又着她与霍长歌挑上两件换洗衣裳。
陈宝应声出门, 谢昭宁便趁四下无人,又去书案下翻出一只巴掌大的雕漆木匣来。
那匣子做工精巧, 匣面上刻火舞群山, 原是难得一见的雕面, 瞧着便稀罕,入手颇有分量, 原也是让陈宝于库里找过许久才寻到的。
谢昭宁两手捧着, 仔细揭开那匣盖, 便见里面正躺着霍长歌大年夜里送他的那个针法蹩脚的“大扑棱蛾子”云鹤香囊。
谢昭宁两指夹着那香囊正将其小心取出,那香囊里的香籽便又“扑簌簌”不住往下掉, “滴滴答答”接连砸在那匣底之中,响声清脆悦耳, 似一首轻快动人的歌。
谢昭宁忍不住闷声轻笑,只拎着那香囊待其里面香籽漏尽了,才长指挑开胸前衣裳,将那香囊贴着中衣塞进胸口的位置,与他胸前的桂花香囊、小兔香囊挤挤攘攘并排贴靠着。
片刻后,陈宝自苏梅处回转,正在殿前遇见连璋巡防归来。
连璋手上分抱两个朴素木匣,一长一短,招呼也不打,当着陈宝的面径直入了谢昭宁寝殿之中,将那俩木匣小心放在桌面上,方才抬眸沉声道:“东西我已照你吩咐悄悄取了出来,陛下将其束之高阁许久,一时三刻确实难以察觉。你伤势如何?今日便要动身了么?”
“嗯,多谢。”谢昭宁自书架前转身,着一身薄兰长衫,平和笑着回他,“早日动身,路上我行慢些便是。”
谢昭宁说着往桌前走过去,眼神缅怀留恋地望着那狭长木匣,那匣子外观古朴,檀木所制,只那么静静躺在桌上,便似缭绕着若有似无的哀伤。
谢昭宁将那匣子打开,里面原躺着一把剑,剑鞘通体银白,镂空处嵌有翡翠明珠,颇显富丽堂皇,却是只有三尺长短。
“小舅,”谢昭宁将那剑自匣中取出,指尖珍惜得不住抚摸着剑鞘之上的玉石,轻声呢喃道,“您在天有灵,保佑昭儿此行顺遂、心愿得偿……”
连璋闻他所言周身一震,凝着那剑,不动声色间又红了眼眶。
那剑原是昔日武英王手中一对子母剑中的子剑,只那母剑陪他自江南至塞北,硝烟中十载来回,未曾断在敌人刀下,却是折在了突围囚禁前朝那佛寺前的禁军阵中。
何其讽刺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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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时,天已大亮,朝日东升,万里碧空如洗,是个宜出行的好天气。
谢昭宁领过符节、名册,别晋帝连凤举,携剑出了宫门,却是以暗自视察官家马场、重新调配军马为由,往凉州一行。
他随军挑出一伍人手,连凤举又从虎贲营中调了一伍与他,众人牵马等在宫外官道,见他单骑纵马而来,与他拱手折腰一拜,旋即随他上马,扬鞭驶出城去。
马蹄声响杂沓,似于晨曦之中,敲响了一首战歌。
谢昭宁控马前行一段路程,余光一瞥,突然勒马,便见连璋骑马竟等在城门下,眺望着他一瞬不瞬,还是忍不住来送了他。
“二哥——”谢昭宁驱马过去,抬着一双凤眸静静瞧着他,避开众人与他低声道,“你是终于想通了,要来劝阻我的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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