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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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记得很清楚,这幅画有二十三个印章,最后两枚印章一枚是“春水堂”,一枚是“瘦梅翁”,“春水堂”盖在“瘦梅翁”的旁边,而此时,原本应该盖着“春水堂”印章的地方却盖着“梅林”。

这幅画是假的!

郁棠大怒,道:“阿爹,鲁信是个小人!”

郁文见女儿反复地诋毁自己的朋友,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,走了过来,一面要收了画卷收藏起来,一面道:“你这孩子,怎么说话呢?世人谁没有缺点,你不要总揪着你鲁伯父的那点不是不放,看人,要看主要的……”

“不是!”郁棠打断了父亲的话,阻止了父亲将画卷卷起来,指了那枚盖着“梅林”的印章道,“爹,您看,这里应该盖着‘春水堂’……”

郁文笑了起来,道:“平日里让你读书你不读,现在闹笑话了吧!‘春水堂’是谁的印章我不知道,可这‘梅林’却是左大人的私章,从前我还曾专门研究过左大人的手稿和印章。你鲁伯父家的这幅是左大人赠予其先父的,没有这枚印章才奇怪呢?你看,这‘瘦梅翁’就是你鲁伯父父亲的别号。”

郁棠完全凌乱了。

难道她上一世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的名画才是假的?

郁棠不甘心,她请郁文找人鉴定。

郁文不同意:“你阿爹读书不行,鉴定几幅前朝的古画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眼的。”

郁棠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大。

前世,她嫁到李家之后,家里曾经闹过一次贼,后来大家清点家什,只有她丢了两、三件金饰。那时她还奇怪,李家高墙大院,有人去李家做贼,怎么只偷了这点东西。

难道那个时候这幅画已经被人偷了?

在李家的日子,郁棠不愿意回想,却不能否认那是她心中的一个结。特别是对李家诸人的怨恨,碰一碰都会让她气得发抖,说不出话来。

不行!

她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。

郁棠向郁文讨了《松溪钓隐图》去观看,私下却悄悄将画带去了裴家的当铺。

裴家在临安只开了一家当铺。

在临安府码头前的十字路口。

掌柜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佟贵。

前世,郁棠在他手里当了不少的陪嫁。

她包了头,打扮成个乡下妇人,悄悄地进了当铺。

佟掌柜不在,守在柜上的是佟掌柜的儿子佟海。

和佟贵一样,他也长得白白胖胖,现在不过弱冠之年,就已经见人一脸的笑,十分可亲了。

郁棠把画递了过去,低声道了句“活当”。

佟海笑眯眯地接了画,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画卷,却在看到画卷的那一瞬间神色一凛。虽然随后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,但他脸上的震惊却已被郁棠捕捉到。

可见佟海这个时候已经练了一双好眼力。

“小娘子慢等,且先请到内堂喝杯茶。”他笑得像弥勒佛,“您当的这是古玩字画,得我们铺子里的客卿看看才能作价。”

为什么说裴家的当铺还算是公平公正的呢?很多当铺一见你去当东西,先就诈你一诈,问你要当多少银子,而且不管你开口要当多少银子,他们都能把你要当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,劝着你死当。

郁棠点头,自从知道父亲又买了这画以来的焦虑都缓解了不少。

她的际遇如此奇妙,什么事都在变,至少这裴家的当铺是她熟知的,当铺的大、小掌柜还和从前一样。

她跟着小佟掌柜往内堂去。

一阵风吹过,天井里的香樟树哗哗作响,惹得树下池塘里养的几尾锦鲤从睡莲叶片下冒出头来。

郁棠不由放慢了脚步,看了几眼,却听见对面半掩着的琉璃槅扇后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。

她循声望过去。

没有看见人脸,只透过门缝看到两个男子的身影。

胖胖的那位是佟贵,她一眼就认出来了。身材高大的那位穿了件天青色素面杭绸道袍,身姿挺拔,背手而立,远远的,隔着道槅扇都能感觉到那种临渊峙岳的气度。

应该是当铺里来了大客户。

郁棠隐姓埋名来这里当东西,怕露馅,不敢多看,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琢磨。

气度这样好,却来当东西,也不知道是谁家公子……

她摇了摇头,莫名地觉得有些可惜。

喝过两盅茶,大、小佟掌柜居然连袂而来。

“这位小娘子,”佟大掌柜拿着她之前递给小佟掌柜的画卷,擦着汗道,“您这幅画,是赝品。”

假画?!

郁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
她就知道,这个鲁信不是个好东西!

前世,她父亲没有拒绝就买了他的画,他好歹还卖了幅真画给她爹。这一世,她爹不愿意买他的画,他索性卖了幅假画给她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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