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1 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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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向萧永嘉,眼里满是歉疚之色。

“如今她想是生我的气,我寻她,她也不理睬我。你是她的母亲,只好叫你多劝解她些了。”

萧永嘉摇了摇头:“罢了,你何必和我说这些客套话!事已至此,还能如何?我今日便回去陪她。”

高峤面露感激之色。

萧永嘉只觉头痛无比,闭了闭目,睁开。

“李穆那里,倘若真是如此,你还有何打算?”

高峤又被勾出了怒气,只在眼中,却又隐隐流露出了一缕痛惜之意。

“乱臣贼子,原本人人得而诛之!但他志在北伐,倒也难得,我想着,毕竟还年轻,仗了几分本事,这才不知天高地厚,忤逆至此地步!看他母亲,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,若如此杀了,流于草率。以他今日之势,也掀不出什么大浪。不如叫他吃些教训,日后若是知道悔改,也算为时不晚……”

他看向妻子。

“此事干系重大。今日除了你,我未曾对第二人提及,你不可对外人言,女儿那里,暂时也不要提,陛下面前,更不可露半分口风。”

萧永嘉喃喃地道:“罢了,我还是先回城去……”

心里已经认定了的女婿,突然竟被告知是个野心狼子。

这话,若非是从一向稳重的丈夫口中讲出,恐怕她当场就要叫人拉出去砍了,萧永嘉的心情,可想而知。又挂念着女儿,哪里还顾得上和丈夫再谈先前终于想好了的事,心烦意乱,起身便要出去,才走了两步,忽觉耳鸣眼花,两腿一软,身子便栽了下去。

高峤一惊。

也算年轻时的身手尚未完全退化,眼疾手快,冲上去一把托住,见她软在了自己怀里,脸色苍白,双目紧闭,竟是晕厥了去,心急火燎,一把抱了起来,一边往起居室去,一边高声命人去请郎中。

洛神到家,伤心未平,也不想待在建康城中,正想去白鹭洲寻母亲,忽得知母亲竟晕了过去,大吃一惊,立刻命人备车,坐船上岛,赶到了母亲的身边,到时,见母亲已苏醒,正躺在床上,瞧见自己来了,脸上露出笑,起身似要下床,急忙上前坐到床边,叫她不要起来。

萧永嘉并无大碍,只是身体本就虚,这些时日又休息不好,加上方才情绪波动过大,一时发作,血气凝阻,这才晕了过去。那郎中开了几服药,叮嘱她好生歇息,方才便去了。

她母女道着离别重逢,高峤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,悄悄地退了出去。

屋里只剩母女二人,洛神再无顾忌,趴在母亲的膝上,默默地红了眼睛,用带了点哭腔的声音说:“阿娘,阿耶太不讲理了。连我想要多留一晚上都不让。当初是他一句话把我嫁过去的,如今又他一句话,又要我回来了!就算他要替皇帝舅舅办事去,阿耶又怎可如此?到底是怎生一回事?若有事,你们不要瞒我。”

萧永嘉早瞧了出来,女儿对李穆已是上了心,如今事情成了这样,心痛不已,又见她如此难过,只能搂住,强作笑颜,顺着丈夫先前的话,对女儿说,是自己这些时日感到身子有些不适,又想念她,正好听说皇帝要派李穆出远门,就叫她父亲顺道将她接了回来陪伴。

“阿弥,你不会怪阿娘吧?你既回了,便留下,安心陪阿娘一些时日,可好?”

洛神原本一片伤心,忽听母亲如此央求自己,擦了擦眼睛,直起身子,仔细地打量她。

才一个多月不见,母亲便清瘦了不少。

想着一直以来,父母不合,母亲一人居在此处,从前原本还有自己伴着,如今自己嫁去李家,阿家、小姑和李穆无一不好,过得顺风顺水,母亲却孤单无人作陪。

这白鹭洲,名为胜地名苑,实质于母亲而言,和圈禁着她的牢笼又有何区别?

洛神心一软,便是有再多的疑虑和不满,此刻也顾不上了,急忙点头答应。

萧永嘉便叫人收拾屋子,安排女儿住下。

高峤见妻子安抚住了女儿,总算暂时松了口气。接下来的数日,不辞劳苦,每每台城回来,再晚,也会到岛上探望妻女。

这一日,平静了些天的朝会,随了卫将军李穆的应召归来,再次起了一阵涟漪。

皇帝欲趁此前收复巴蜀的大好形势,将国境北推,目光便落在了荆州北的义成,任命李穆为刺史,即刻募兵,发往义成,建城屯田,广积粮草,以备日后北伐之用。

这个消息一出,便迅速引来各方注目。

除了嘲笑,剩下的,便是惊讶和不解。

谁都知道,荆州襄阳一带,原本是大虞长江上游抵御北方胡人南下的前沿地带。许氏在那里经营多年。这些年来,和企图南侵的胡人,陆陆续续,也打过些规模大小不一的战事。

也曾有人建议许泌,可将驻兵再往北推进一些,如此,应能减轻长江上游一带的兵压,不致于每次胡人一有南下动静,荆襄一带便如临大敌,民众更是惶恐不安。

但许泌并未采纳。

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。

但最重要的,就是继续往北,需要分散大量兵力,消耗成倍的粮草,而所得的人口和土地,却远不能抵消所费。

所以许家对继续北进,没有丝毫的兴趣。

只要盘住了荆襄,在南朝,就无人敢动许家。

如今皇帝竟然派李穆去往荆襄北的义成开荒拓境。

义成是个什么样的地方,谁都知道。

连年战乱,十户九空,连胡人也看不上,劫掠过后,呼啸而去,如今只剩一座荒凉死城。

若成事,如同替荆襄多上了一道门墙。

不成,于许家丝毫没有损失。

对于皇帝的这道圣旨,除了以沽名钓誉、好高骛远来形容,再无别词。

而李穆,他接下这个委任,也只证明了一件事。

往好里说,是挟前战之余威,初生牛犊不怕虎。

说难听点,不过就是头脑发热,自己找死。

奇怪的是,高峤对这道圣旨,竟然也保持沉默。

这说明什么?

说明皇帝和高峤,已彻底离心。

更有传言,有人看到数日之前,高峤已将刚出嫁不久的女儿又接回了建康。

最合理的推测,便是高峤并不看好这个决议,更不看好李穆将来,索性借这个机会,将女儿接回了家中。

以高氏门第对李穆,虽然当初已经嫁了女儿,但如今若想和离,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。

这一举动,亦可视为翁婿离心更甚。

当天晚上,许泌在府中邀客设宴,作乐通宵达旦。

高峤摆脱了一拨接一拨的前来探问消息的同僚,终于得以从台城出来时,天已黑了。

和前几日一样,他未回府邸,而是直接去了白鹭洲。

因出城有些路,还要渡船,到达之时,已是戌时末。

洛神回来的这几日,除了伴着萧永嘉,一步路也未出去,天一黑,人便回了屋。

高峤饭还没吃,早饥肠辘辘,到了便问女儿,得知她已回屋歇了,默然。

萧永嘉命人给他上饭,自己坐在一旁看着,等高峤用完了饭,说道:“你事也忙,大可不必如此辛苦。明日起,用不着每日来。女儿我会照顾好的,她很是懂事。迟早,也会体谅你的。”

高峤看了眼妻子。

去年底开始,他便觉得萧永嘉性情大变。

对着自己之时,不再如从前那般颐指气使、冷嘲热讽,竟很是客气。

这样的变化,原本应该是件好事。

但不知为何,他心底却隐隐生出一种不安之感。

总觉得她变得陌生了,仿佛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。

他迟疑了下,终于问道:“阿令,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?若有,莫放心里,叫我知道也好,我不定能帮你。”

萧永嘉淡淡一笑:“无事。”说罢便起身,叫阿菊替高峤预备歇息之事。

最近这几个晚上,两人虽同住一院,但关起院门,依旧各自分屋。

高峤望着她的背影,微感失落,出神之际,下人来报,说李穆驾船登岛,道明日动身离开建康,临行前夜,特意来此,向他和长公主夫妇辞别。

萧永嘉停下了脚步,回头,和高峤对望了一眼。

高峤的脸色,立刻沉了下来。

“说我二人已歇下了,不必见了,叫他回吧!”

下人应声,转身要去,萧永嘉已道:“等等。我出去见他吧。”

高峤一愣:“阿令!他一意孤行,还有何可见?该说的话,我那晚上都和他说了!况且,他的来意,必是阿弥!”

萧永嘉蹙了蹙眉:“我自有数,无需你多说。”

她撇下了高峤,转身朝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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