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姐有病 第22节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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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婚姻这东西分配得很均匀,做太太的得到体面敬重,做姬妾的得到实打实的宠爱。她细想想,安阆的爱似乎也没那么要紧。虽然有点不甘心,但只要她抢在他前头,从心里摒弃他的爱,这样就是一种胜利了,自尊与骄傲都得到了挽回。
打定主意,她往东厢廊下折转步子,欲去解救白池。
不曾想给花信一把拉住,翻记白眼道:“你管她做什么,是当娘的自己要骂她,又不是你叫骂的。”
妙真将她的手拂开,噘着嘴剜她一眼,“明日你给林妈妈训斥了,也别指望我去解救你。”
花信撇着嘴分辨,“我可是为你好啊,你别好赖不分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为我,可为我的实在太多了。人家常说,福气大了折人的寿,我受了这么多好处,总觉得受之有愧。花信,我从前听人讲过,人的福祸都是有数的,今日多得的,明日都要还回去。与其等着别人逼债上门,不如我早点还,省得到时候难堪。”
说话瞥下花信,笑嘻嘻钻进东厢卧房里,起头就吵嚷起来,“妈妈,我又回来了!身上来了事,在人家府里坐着总觉不便宜。”
妙真一进来,白池几乎是一种本能,马上偏着头搽干眼泪,起身将床沿上的位置让给她坐,只微笑着立在她后头。
林妈妈看见妙真就自然变化成一副温柔笑脸,拉着她的手摸了摸,“你瞧,你身上一来手就这样凉,我嘱咐丫头们在你行经的日子煮些姜茶给你喝,她们都照办没有?”
“您的话她们敢不听?花信月月都叫厨房煎给我吃。”
“你也要自己晓得保养,来了月事就不要贪凉快吃那些冰的寒的东西。”
两个人一个细细嘱咐一个细细应答,简直情同母女。白池看着这一副“母慈女孝”的情景,心里说不出的怅惘。
不过她插不上话,也只能任自己寂静地站成一个局外人。
往后再在园中撞见安阆,白池倒很谨遵她娘的话,刻意避着。怕她娘说得出就做得到,真到曾太太跟前去说些什么。她娘对她十分狠得下心,可别弄得往后连个不成名的“二奶奶”都混不上。
因为怕这结果,她每每都是假装看不懂安阆的目光,也听不懂他的暗示。一连避了些日,这日终被安阆堵在假山上的四角亭内。
那地势高,风刮得透,亭内又没挂帘箔,十分冷,因此鲜少有人到这里来。
安阆四下一睃,不见一个下人走动,便大起一点胆子抓住白池的手,“你怎么这几日总躲着我?”
他的手实在烫人,白池怕人撞见,心跳得异常快。她忙把手抽开,别开脸尴尬地微笑,“安大爷多心了,我躲你做什么?是我娘这几日病又重了些,忙着伺候她。再有一样忙,胡夫人要回家去了,我们姑娘常伴她出去向各处亲友辞行,我自然也要跟着出门。”
安阆手心里空悠悠的,心里也跟着有些空落落的,“舅母要回去,你难道不知道我也要跟着她的车马一路回常州?”
白池转过脸看他一眼,低下了头,“自然是知道的。”
“知道你还躲着我?”
安阆追着她眼睛看,目光有些急迫。大概是因为要走了,怕不能说的话久经耽搁便从此给耽误下去,一心急于要确定些什么。
他把她看得左右为难,眼睛避着,唯恐这“确凿肯定”既是违了母命,又是有负妙真。
她娘的话也有道理,横竖日后都是要随妙真嫁过去的,何必急在此刻?可脑子里这样想,心里却不愿这份情是“偷”,是“借”,是沾了人家的光。
所以话说出来,竟有些诀别的滋味,“这会不见,过一二年总是能再见的。我们姑娘盼着你金榜高中呢。”
她就是这样,两个人说话,总是要拉个挡箭牌。以至两个人总像隔着堵墙在说话,什么都不明朗。
安阆今天偏要凿开这堵墙,“别人怎么想我不管,我只管你。”
“管我?”白池抬起眼,略微惊诧。这惊诧是有些欢欣,“管”这个字实在动听,好像她是属于他的,他有这份权力。
“只管我什么?”
“只管你盼不盼我高中。”
“自然是盼的。我们尤家谁不盼着你高中?”她又巧妙的避开,这回倒不是无奈,别有些捉迷藏的趣味。
安阆捉住她的字眼,朝前逼近一步,“我要问的是,你盼我高中,是如他们盼着未来姑爷高中的心,还是一个女人盼着她心爱的男人得势之心?”
他真问出口,白池那颗左右为难的心反而是安定又欢喜。她抿着一线苦笑,“你这么问,叫人怎么答好?我又有什么资格怀着这心?”
“没人比你更有这资格,因为我心里是把你当做我心爱的女人。”
安阆把此话出口,白池心头又涌上一种胜利后的愉悦。她做妙真这些年的影子,头一回越过她站到前头来。
她原以为会内疚,内疚也果然是有那么一点,然而更多的是满足。
她没讲话,还是安阆在说:“我敢对你讲明,我对大妹妹不过是感恩,对你才是爱。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觉得我是空口说白话,你等等我,等我想出个折中的法子,既报了姨父的恩,又能明媒正娶你。”
白池一时倒顾虑起别的,把身子侧过去,“可我只是个丫头,你有功名在身,我终归不配你。”
忘情间,他转到她面前,又握起那只细嫩的手,“我不在意这个,是丫头又如何?也是清清白白做人。你等我高中,一定想个法子出来。”
法子能不能想出来白池倒不存什么希望,自古恩情若两分,实难周全。她只高兴他有这份心,他这份心总比待妙真的重,也够人满足一阵了。
白池含笑走回院中,把领来的玫瑰花头油拿去给妙真。妙真午睡才起来,坐在妆台补妆,看见她进来,正好把画眉的笔蘸了黛粉递她。
白池抬起她下巴颏替她描眉,在她的睫毛扇动下,慢慢后知后觉地生出些内疚,描得格外细致,“花信呢?”
妙真噘着嘴抹口脂,声音囫囵不清的,“她舅舅叫她有事。”
“你午睡起来,她不在跟前伺候,跑去和舅舅说话。我看她下回还好意思挑我的刺。”白池笑着旋去榻上坐着,打发小丫头端了两碗冰酥山上来。
妙真也走来榻上吃,嬉笑调和,“她的心还是好的。白池,你是识字的,不要和她一般见识。”
“我才懒得与她计较。”白池仍旧是笑,手指纤柔地理着裙子。
因上回挨了林妈妈的训,妙真接连几日见白池都是郁郁寡欢的情形。今见她总是笑着,因问:“你在外头遇见什么好事了?今天怎的这样高兴?”
白池惊一下,“我高兴么?”
“还不高兴?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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